012 自家事

他会成为格罗格男娃娃们的标杆，这么简单的事，他尚且能想到，那些大人绝没理由想不到。他本族的大人们尚忧虑他的权柄过大而提防、排挤他，这城里那些为了自己的得失而在大敌当前时尚在勾心斗角的异族大人们没理由不对付他。

提刀征战，本就是热血男儿的最爱，更别提是保卫家国了。但那些格罗格人小的十二三，大的也不过和他差不多，十**，虽然已经可以讨婆娘，却尚未成家，便仍跟了父母生活。

既然和迪德人征战，这些人自是想立刻能提到上阵的。但只听达力克之前的话便也知道，大人们终归要护着娃娃们，自是不许他们上阵厮杀。

若只如此，到也罢了。偏偏他来了。他的年纪和这些被排在战场之外的格罗格男娃娃们相仿，却偏偏不但上阵杀敌，更闯下赫赫威名，甚至亲自率了两千汉子来援助格罗格人征战。而他最初拉了队伍在草原上闯荡的时候，比这些男娃娃们中的多数人还小些。

对于那些苦闷格罗格人来说，他不啻于一个标杆——这是可以想见的，只要能跟了他，便可上阵厮杀，为国出力了——便是马革裹尸，血染疆场，也是值得的。这便是那些格罗格人前来看他的理由，也是雷娜先不说鹰神，却独说他的理由。

克里格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开口，那些格罗格人便会毫不犹豫随了自己走。他原本便正苦恼自己的麾下无二心的弟兄太少，总觉得根基不牢靠，这些早将他立做偶像来崇拜的格罗格人来得到正是时候。

听着雷娜讲自己的事情，克里格便不好意思起来。

雏鹰之子的首领尚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拿木刀把旁的人打了后的事情——他怕对方的阿爸来找，便跑回自家毡帐和阿爸说了这事。阿爸便笑着揉了他的头：“傻小子，若你够胆，只管出去闯——便天塌了，总有阿爸比你高些。但我也给你说，你若是给人打了，莫跑回来哭——这个我却是不管的。”

便是这话，使克里格有了底气，自此横行无忌起来。但终归克里格知自己阿爸是部里的头人——便自己不争脸面，也总不能使阿爸丢了脸面——这样，克里格做事前便先细想了轻重，分了是非，再去做。

日子久了，克里格便自拿捏了一套分寸，若是想要什么，便凭自己的本事去挣；若是想做什么，便凭自己的力气去做——说穿了，克里格自己到并不以为自己做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也从来未曾想过自己所闯下的这片天地到底有多大。

然而，现在，给雷娜以个旁人的口吻一说，克里格自己便也觉出自己所做的事情的不一般来——那并不是娃娃们该做的事情。、

但克里格却并不想就这么开口——他还不知道这些格罗格人的本事。即便是他们在本族中是过人的，和真的老兵比起来也必是不如，最多便拉回特拉波要塞，塞进他的猎队里，和本族的新兵一齐操练，一两年里，却是不能指望他们作战的。

然而另一个使克里格在意的，则是那些男娃娃们对他们自己所敬奉的天主的怀疑——诺里克人是拜天主的，然而诺里克人连着给人夺了两个军区；格罗格人也拜天主，然而格罗格人给人夺了半个国；不拜天主而信鹰神的桑格尔人到是一路连胜，全无败绩——那些原本拜天主的格罗格男娃娃，便在心底里怀疑起天主，且向往起鹰神来。

若是能在这边拉了些年龄相仿的格罗格男娃娃回特拉波要塞，与自己猎队里的弟兄们并做一处，再都使他们信鹰神，自己便不必常常觉得势孤力单了。

这么想着，克里格便猛的觉得背脊冷了起来——桑格尔雏鹰首领便本能的捏了马刀四处看——然而空阔的街道上并没什么人，并不像有人要害他的样子。

又四周看了看，确认了安全后，克里格便放松下来，自嘲的笑笑——刚才他突然觉得背后发冷，却并不是真个有人要谋害他，而是他突然想明白了雷娜话里所指的意思。

随了雷娜的讲述，那些偶尔将目光瞟向自己的格罗格人的目光也便越发炽热起来——这样克里格便越发觉得窘迫，终于在大厅里呆不下去了，便笑着离了大厅，出去外面院子里呼吸些空气。

然而，克里格一出门，便又看到几个自己的弟兄带了十几个年龄相仿的格罗格人一路谈笑着走了进来——这下，桑格尔雏鹰首领便叹息起来——他那二十个弟兄分了四波出去，这下才回来两拨，便已经带回了三四十人，若是全回来，怕不带回百来人？

在胡乱应付了几句，将那些格罗格人都指使进驿馆大厅去听雷娜讲故事后，克里格便索性一个人提了马鞭出了驿馆。

虽然已经给迪德人夺走了半个国，又给人围了王都，格罗格也毕竟是个大国。虽然外围靠城墙的房子都给拆了用于城防，但城中心靠近王家城堡的这一块却仍保持原样。只是因了战事，各种铺子都关了门，碎石铺就的路上也冷清清的没几个人，一派萧条的景象。

在这样凄冷的气氛里走了，克里格便思索起这些事情来。